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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失的年味儿

省政府办公厅 史 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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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失的年味儿

省政府办公厅 史 远

时间: 2019-03-15 11:11 来源: 省政府办公厅

春节假期结束,我们一家照例大包小包地从岐山老家返回西安,到家打开行李箱,把从老家带来的东西一样样归置好。末了,母亲手里拿着一瓶醋,怅然若失地说,这怕是咱家的最后一瓶醋了。

从我记事起,我们家便很少买醋。市场上卖的醋种类虽多,却远不如自家酿的醋香。酿醋是西府农村的一种传统,每年端午节过后,家家户户便开始制曲,制好后用模具压成平整的方块,用纸包起来搁到晒热的麦草堆里捂着,尔后经过繁复的捂曲、煮醋、拌醋、淋醋等一系列工序,方能得到一缸味道醇厚、回味绵长的好醋,余下的醋糟还可以用来制作醋粉等其他附属产品。整个过程横跨夏秋两季,暑热退去,满院飘散的醋曲味道,是儿时令我印象最深的味道了。

醋是西府人餐桌上最重要的调料,承载着春节最核心的年味儿,吃面、吃饺子、燣臊子、调凉盘都离不开它。这十几年间,由于父母早已搬到城里居住,只有外祖母仍然坚持每年酿醋,酿好后再分别带给城里的儿孙。如今外祖母年事已高,终于耐不住一家人的劝说搬到了城里,所以自家酿的醋便也成了绝版。

回乡的时候越来越少了。除夕那天,随父亲一起回乡祭祖,虽然是过年期间,村里的人却并不多,田野里更是一片宁静。很多人已经习惯在城里过年了,身在外地的也多有人并不回乡。村里的房子一排排盖得十分整齐,但大多是空巢,水泥路上零星停着几辆小车,显示着这家的主人已经回来。

其实对于这家乡,我很有一种疏离之感,从新盖的砖瓦房到笔直的水泥路,它与我儿时的家乡几乎完全不同。记得小时候,村里的房子大部分都用胡基砌筑,一方小院、两排厦房住满了家族里大大小小二十多口人,过年很是热闹。从腊月开始,空气中便弥漫着年的味道,进入腊月下旬更是如此,扫舍、杀猪、蒸馒头、煮大肉、压肘子、熬皮冻,准备各式各样春节要用到的物品。小年晚上,祖父会把厨房墙上贴着的灶王爷小心翼翼地揭下来,家里有几口人就准备几个锅盔,从每个锅盔上掰一小块喂给灶王爷吃,“吃饱”后便用蜜糖把他的嘴封上,再烧一把火送他上天。到了大年三十晚上,大家围坐一起欢笑玩乐,祖母把给小孩子的红包叠好藏在枕头下面,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,年味儿便达到了顶峰。

后来,祖父母辈相继离世,父母辈另立新家,纷纷盖起新房,原本聚居的小院迅速破落,在乡村建设的过程中逐渐消失,泥泞不堪的土路也被打成了水泥路。许多人举家迁往城里,老家的新房遂变为空巢。如今,父母当年穷尽积蓄盖起的新房还是当初的模样,回乡的日子却越来越屈指可数。我也再难寻觅到儿时的记忆,那醋曲的味道、聒噪的蝉鸣、甘甜的井水、高大的椿树、还有魂牵梦绕的老家小院,都消失在这一排排整齐的砖瓦水泥之中了。

二十年仿佛弹指一瞬,家乡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如今,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,当我带他来到这个自己也陌生的家乡时,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清楚这个地方与年幼的他之间的关系。也许他会觉得这里是别人的家,我们不过是来串门走亲戚而已。村里的设施越来越好了,可愿意留下的人却越来越少,年味儿也越来越淡了。也许,年味儿并未消失,在城市的钢筋水泥之中,此刻人们正在以新的方式迎接新年的到来。

母亲做臊子面的手艺仍然没变,只是不知少了那自家的醋,今后的年还是不是那个滋味了。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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